【转载】522卧牛岭象鼻峰攀岩事故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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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载自腾讯微博公众号「记记喳喳」，原文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aklRGrJeyHWiryw7m6Pe3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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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鹏等喳喳好友 记记喳喳 2022-05-25 08:34 发表于北京
2022年5月22日是黑暗的一天，超级热爱攀岩的喳喳因为一起攀岩事故永远离开了我们。

➤ 地点：北京白虎涧卧牛岭东侧，象鼻峰（外星人基地岩场）

➤ 线路：星际空间（Trad 5.9？，27米，开线/FA：哒力水手）

➤ 时间：2022年5月22日，上午10:11


象鼻峰岩壁

一、事故及救援经过简述

➤ 8:10 喳喳、昔日、十一、凤舞四人到达卧牛岭进山路口。

➤ 9:13 四人到达象鼻峰外星人岩场岩壁根部。

➤ 9:45 喳喳先锋攀登传统线路“星际空间”，昔日进行先锋保护，凤舞拍照（视频）。

➤ 约10:11，喳喳爬到线路上约10余米高处意外脱落，掉落在线路左侧石头“平台”上（平台离地约3~4米）。十一爬上平台，与凤舞、昔日三人配合，迅速将喳喳转移到地面。初步检查发现，喳喳头部、左腿明显受伤。

➤ 10:12 凤舞拨打救援电话。

➤ 10:17 昔日下山求救，十一和凤舞留在原地照顾喳喳，处治伤情。

➤ 11:16 喳喳呼吸出现问题，呼吸变弱，有暂停，呼气的时间比吸气的时间长。

➤ 约11:30 喳喳呼吸停止。

➤ 11:48 昔日带着120急救医生首先到达事故现场，随即展开施救，施救持续约40分钟，但依旧没能挽回喳喳的生命。

➤ 约12:15 昔日二次折返带领4位消防队员到达事故现场。

➤ 约12:20 第二批救援人员（循风、雨湖）到达现场。

➤ 约12:50 第三批救援人员（周鹏、Annie、大坑、正前、日子）到达现场。

➤ 约13:05 担架包裹，组织运输下山。

➤ 约14:30 到达公路边，家属、救护人员、警察接手。

➤ 约16:20，貔貅送来攀岩装备，第二批（循风、雨湖）、第三批（周鹏、Annie、大坑、正前、日子）救援人员以及饭饭一起返回事故现场，并在线路上进行了近距离观察和冲坠模拟测试，试图分析事故原因。

下图为事故现场照片（照片是广角拍摄，有一定的透视变形），绳子是事故之后留下的。



二、事故详情及原因分析

结合当事人凤舞拍的攀爬视频、事后回到线路上现场勘查以及保护者昔日，队友十一、凤舞事后的描述，我们试图还原现场情况。因为喳喳冲坠的时候并没有拍摄视频，所以最关键的冲坠环节只能通过现场勘察、当事人描述以及推理来还原。

喳喳在先锋攀爬过程中一共设置了四个机械塞进行保护。事故后发现扣入绳子的只有靠下方的三个机械塞，从下往上依次为BD C4的3号、2号和5号。3号用60cm扁带延长，2号和5号分别用60cm扁带1/3延长(后文统称称“标准延长”)。在5号机械塞的上方约4~5米处还有一个6号机械塞，6号塞上没有快挂，也没有扣入绳子。

但是根据当时凤舞拍摄的攀爬视频和照片记录，喳喳设置好了6号塞，并用60cm扁带标准延长，将绳子扣入延长快挂内。


喳喳在攀爬时的照片，这里可以明显看见有延长快挂连着绳子和塞子

仔细观看凤舞拍的几段攀爬视频，保护员昔日在视频里的先锋保护操作没有明显问题，给绳松紧度合理，给绳、收绳手法正确。唯一的瑕疵是保护器扣进锁的上下方向搞反了，但这并不影响保护器制动效果，只是会导致保护员安全带的保护环有一个扭曲，对保护的安全性没有实质性影响。


昔日保护器安装，视频截图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最后一个机械塞（6号）上没有绳子？

保护员昔日描述：

喳喳放置好6号机械塞后，边爬边向上推机械塞，大约推了3次6号塞。

在推机械塞的过程中，喳喳还在机械塞上take过一次，大约休息了3分钟。

之后，他将6号机械塞推到极限高度（由于裂缝逐渐变宽，如果再往上推，塞子就失效了）并留在该位置，然后继续往上攀爬。

在他脚超过6号机械塞后，他觉得情况不好，让我收一点绳，他从缝里向下短距离的滑了两次下来（可以理解为倒攀了两步）。喳喳原话大意是：你收一点绳，我从这个斜坡“溜下来”。

喳喳在向下滑了两次之后，身体从缝里脱出来，坠落在左侧的悬空部分。身体撞在了左下方的石头上。

喳喳掉下来的时候，我的安全带被拽了一下，但力量很小。

我说塞子崩了，（十一）赶紧过来帮忙。

队友十一描述：

我迅速爬上“平台”，看见喳喳面朝下趴在平台内侧的两块石头上，头撞在一个石头尖上，流了很多血。

我在平台上拉着喳喳，凤舞在地面推着，昔日绳子受力，我们三人合力把喳喳身体移到平台悬空处。然后我从平台外面迅速下来，抱着喳喳，昔日缓慢放绳，把喳喳放到地面。

“平台”后面的情况如上图

昔日以为是6号塞子崩了，我（周鹏）到了现场之后，查看了缝里的情况，发现上面有一个6号塞子卡在缝里，没有快挂，也没有与绳子相连。也就是说标准延长快挂从6号机械塞里脱出来了。我们讨论之后，昔日才明白这个情况。

所以，事故的最根本原因是延长快挂从6号机械塞里意外脱出来，导致冲坠距离过长，攀爬者撞击到左下方石头，且在撞击过程中，绳子受力很小，保护系统起到的作用甚微。

标准延长快挂从塞子上脱出来，这是一个极其小概率事件。

为什么快挂会从机械塞上脱出，这是一个谜一样的问题。2018年，我和何老师在加拿大一起爬一条多段线路的时候也遇到过一次类似的情况——我先锋，何老师跟攀，在一个小难点处，我把机械塞用60cm扁带延长了，何老师上来之后，发现快挂在绳子上，不在塞子上，当时分析了可能发生的原因，不过我和何老师都忘了细节。


快挂与机械塞的可能连接方式有三种。其中，正确的快挂连接方法如上左图所示，延长快挂连接在机械塞的扁带环内，这种方式要把快挂别出来是极其困难的。但也有可能连接到中间图和右图的情况。如果是中间这种连接方式（快挂连接在钢丝环内），是比较容易把快挂从钢缆圈里别出来的。右图的是两把锁的硬硬连接，也是有可能把快挂别出来，但两把锁都是活动的，这种情况下快挂脱出的可能性也是很低的。

【视频】模拟快挂从机械塞钢缆环里脱出

【视频】模拟快挂从机械塞扁带环的锁里脱出



另一种可能出现快挂从塞子上脱出的情况如上图。锁鼻勾住了机械塞的扁带，身体起高之后，扁带滑到锁的大头一端，脱落只需要很小很小的力量，快挂就脱离塞子。这种情况在本次事故里是不太可能发生的。因为他是推着塞子往上爬，对塞子的检查程度可以非常高，而且在塞子上受过力。

【视频】模拟快挂没有在机械塞扁带上挂好的情况

我目前能想到的快挂脱离塞子的情况大致如上几类，但可能还有超出我想象的情况。而此次事故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快挂脱离塞子，我想这可能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迷。这让我几乎陷入这个技术魔障，以至于有点迷信。也欢迎各位岩友不吝赐教。

喳喳野攀经验和传统攀经验并不算少，出现这些低级错误的可能性非常低，并且从该线路上另外放置的三个机械塞与延长快挂的连接方式看，他都是如左图一样采用了正确的连接方式，即延长快挂连接在机械塞的扁带环内。

意外之所以叫意外，就是发生了我们想不到的事情。以敬畏之心、谦卑之心、小心之心面对攀登。让意外不再有可乘之机。

【视频】这里附上我们5月22日下午去现场模拟喳喳冲坠的视频。

模拟情形下，保护端的绳子几乎没有留余绳，模拟坠落高度尽可能与实际喳喳脱落时所处位置一致，脱落后绳头离地面大约2米，此处未考虑绳子延展。

结论是，在掉落到平台位置处，保护员几乎不会受力。模拟虽然参照各种已知情形，尽可能还原现场状态，但还是不能等同实际情况，仅作参考。

三、线路分析



关于星际空间这条线路，这是哒力水手在今年5月1日开的，他在上面难点处（大概喳喳脱落的位置）是往左边绕上去打的顶。哒力水手说从左边绕上去的难度5.9。后来昔日和十一顶绳爬了宽缝直上线路，十一从宽缝里涨身体爬上去的，中间没有脱落，昔日是layback上去的，十一说昔日爬的时候绳子借了一点力。昔日从去年十月底开始攀岩，十一从今年3月5日开始攀岩，都是野攀较多，室内攀岩较少。他俩也无法对线路难度给出参考难度。只是说上面的宽缝还挺难的。

5月22日下午，我和队友们的精力都集中在尝试分析事故的原因，忽略了整条线路难度的问题。6号塞子以下，我一边用Grigri收绳，一边爬，有时也在绳子上借力，难度不高，可能也就是5.7或5.8的难度。6号塞子以上，我就没有尝试攀爬了。看地形，以及哒力水手发我的几段其他人爬这一段的视频，以我个人的经验判断，难度可能在5.8~5.10-之间。这种经验判断显然是不准确的，不过我也无心去验证这个难度，权当是给大家一个模糊的参考。从我们尝试部分攀爬的过程中也可以看出，该线路的清理工作并没有完成，线路上浮石较多，现场就遇到3次明显的落石，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攀爬的风险性。

这段裂缝真正考验人的可能不是在身体层面，而是在心理层面。5号塞子之后，要向上推四五米6号塞子，6号塞子推到极限宽度，再往上就没有保护了（有7号塞子除外）。这种下面保护点摇摇欲坠，摇摇欲坠的保护点距离再下面一个保护点四五米远，上面又无法继续放置保护点的情况对心理的考验是巨大的。我想，喳喳就是在这种双重压力下选择了较为保守的方式­——“溜下来”。而谁又能想到延长快挂脱出塞子这种离奇的事情会发生呢！


四、关乎喳喳



喳喳攀岩超过三年，其中传统攀近两年，几乎每周末必爬，去年至今很多周中也在攀爬，频率可以说非常之高，完攀过多条5.11运动攀和5.10传统攀线路。喳喳是一位野攀选手，单段、多段经验丰富，器材、绳索操作熟练。此外，喳喳积极贡献攀登社区，去年11月至今，在凤凰岭区域主导开发了十几条传统攀线路。地形观察、风险评估经验较为丰富。对于一名年过5旬的老大哥而言，取得这样的成绩必然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他的性格里有毛躁的部分，但总体严谨、细腻。之所以我这么大言不惭的评价他，是因为他的攀岩都是我教的，平日在一起爬的时间也不少，说是了解他应该不为过。

喳喳是一个热情的人，真诚的人，对攀岩、攀冰极其痴迷的人，失去他不仅是我们失去了一位挚友，也是攀岩社区的一大损失。


五、最后

非常感谢一起参与救援的消防队员、120急救队员、警察、绳者救援队队员（行者、飞鸟）、李俊，以及其他没有留意和提到的单位和个人，没有你们的帮助，事情的进展将远比现在发生的要复杂和困难。喳喳的亲属和朋友们在此真心谢过。

事故报告由周鹏等喳喳好友整理，事实性描述已经过三位当事人（昔日、十一、凤舞）确认。文中除十一、昔日的第一人称描述外，其他第一人称的我均指周鹏。

本文发布前，也与喳喳家属充分沟通，并征得其同意。

bince

【转】W2：报告及时详尽，点赞！

我记得刚开始爬传统的时候，我的导师Bob告诉我一句话：“it's better not to fall”。

很多人觉得就是爬传统不要掉，其实逐渐对传统有了更深层次认识以后对这句话的理解也就更深刻了，传统攀登的风险是远远大于运动攀登的，容错空间与器材设置，地形，身体姿态，保护员都有密切关系。我一向不倡导新手（刚开始接触，包括但不限于攀岩小白）在第一或者第二个传统岩季进行先锋尝试，传统攀登的入门首先应该大量的跟攀和上方保护，积累不同于运动攀登的身体姿态和器材设置经验；

其次，了解传统攀登先锋的风险，传统攀登的先锋实际上是一个多线程的行为处理过程，刚开始先锋一定要量力而行，以Yosemite系统为例，我的私人建议是按照运动攀登的极限红点数字下调至少3个档次来尝试，比如你的极限红点是5.12a，那尝试传统先锋从5.9开始比较稳妥，在攀爬能力完全覆盖的前提下，学习各种保护设置场景以及试错，这阶段风险可控很重要；第三，选择一个相对固定的，靠谱的搭档，靠谱的标准是至少实力经验不比你差；第四，不要对路线难度数字产生误解，传统大国的高手们大多数是从5级地形开始入门的，要记住在广泛使用固定保护点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5.10就是我们攀爬的极限，传统攀登是拓展我们探索边界的手段，不是荷尔蒙和肾上腺素的盛宴。

传统有乐趣，但爬的越长乐趣才会越多。

向家属致哀

bince

【转】笨笨：北京的传统攀登对新手而言非常硬核。上面二叔提到的极限红点减三个数字爬传统在北京太难实现了。我在red rock师傅带第一次爬传统结组是5.7 birdland，第一次爬完全没有boot的结组是frogland 5.8，分别比极限红点低了5个数字和4个数字。而在北京练习传统上来就是个小屋檐，我老婆为了爬缝还要自己清理线路，过分硬核了。帝都想爬传统的，还是安心来美国住一个月练习吧，虽然费钱费时间，但是省命，听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