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 路子 （《洋系统VS野路子》原文）

树叉儿

邀请渔民为公众号写了篇文章，但因为公众号需求的不同，进行了重新编辑，经张博士同意，现将原文贴出，供大家交流。

圈子 & 路子
撰文/Zenith Zhang



在山呼海啸的喝彩声中，充斥男性雄性荷尔蒙的对抗是美式橄榄球场最为著名的标签。但常被人忽略的是，美式橄榄球也是最讲究策略的运动。因为充分的商业化、职业化，在强烈取胜愿望的促使下，橄榄球的战术大师们把各种复杂的套路和经验集结成册，形成了专门的橄榄球运动科学。在现代体育史上，但凡流行的运动发展到一定的复杂程度，都会形成相应的体育学科。遵循这样的知识库，运动员可以找到一条有规律可循的成功路子。

可借鉴的路子是迈向成功的捷径。但是，攀登运动相比于的商业（也含奥运）运动，它的普及的时间并不是很长。早期的攀登运动形成于人类的地理大探险和疆域开拓，它是运动精英们和科学开拓者的专利；20世纪50年代后，优胜美地的系统攀登和法国枫丹白露抱石娱乐兴起。这几股力量开始显现出现代攀登的潮流，同时随着运动器材的普及，攀登才真正地走向大众——人们开始学会享受纯粹运动乐趣，并能系统地管理攀登活动中的各类风险。但是，因为攀登没有真正地商业化，它的市场容量并没有催生出系统的攀登科学门类。和足球、田径、游泳中眼花缭乱的大数据统计和高科技模拟设备相比，攀登更像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很多窍门都要靠经验口口相传，各家流派有各家的独门讲究。

所幸，也因为攀登起源的高品格和极大的危险性，攀登者也携带了其他运动员很少具备的探索特质，同时他们也具备一些关注精神意义的哲学特质。简单地说，攀登可以简单到爬一条标准广播体操一样的简单速度线，也能复杂到组合各种攀登技巧、力量和主观风险管理经验、美学、伦理等诸多因素，去完成一条高海拔的冰岩混合多段路线。因此，攀登运动虽然年轻，但是它是具备科学积累的潜质的。在攀登圈，优胜美地创造了系统集成知识经验领域的佳话。早年美国攀登者在没有报酬的时代，在El Cap等大墙上不断刷新人类身体和勇气的极限。诸多在100年不可能想象的路线相继被完成。随着攀登难度和投入度的不停升级，最有天赋的运动员开始发现，要想登顶并安全下撤，是可以遵循一些有规律可循的成功路子的。这里面最有头脑的代表，是80、90年代的Todd Skinner。Skinner将大学金融系学习到的项目管理知识运用到他的攀登中，管理团队成员的身体和心理承受能力，并严格地用数据和经验规避攀登中的各种风险。回顾他的成绩单，人们开始惊呼Sinner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攀登管理学领域：
•        1988: 自由首攀The Salathe Wall (VI 5.13b), El Capitan, 优胜美地，当时人类最高难度的传统路线；
•        1992: 自由首攀The Great Canadian Knife (VI 5.13b), Cirque of the Unclimbables, 加拿大育空无人冰原区；
•        1995: 自由首攀Cowboy Direct (VII 5.13a) 巴基斯坦，川歌无名塔峰,  世界上首个7级投入度的艰苦卓绝路线。

虽然攀登运动没有形成一套涵盖训练、成功、伦理的系统知识体系，Skinner为代表的西方人还是利用现代科学思维培育了一片攀登知识的土壤。在正确经验和伦理熏陶下，如果遇到一个具有超凡天赋的个体，就可能创造出影响攀登发展的天马行空的精彩攀登。比如近年占据诸多攀登媒体头条的Hayden Kenndy，他不仅可以完成5.14运动攀登、也能攀爬高风险R级、X级5.14传统路线、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也具备攀冰、雪山、高海拔风险管理的能力，年仅20岁的Kenndy成为一个奇才，在一个攀登季拿下巴基斯坦K7、Ogre两条首攀线路，与同伴获得2013年登山界最高荣誉“金冰镐奖”。

中国的攀登圈，从一开始就走的是榨取人类极限的“官路子”。新中国在五十年代试图用高山攀登向世界展示中国新形象，“登雪山”引领了后来的一切攀登潮流。这种形而上的攀登思想，在20世纪90年代前从未形成过群众基础，从未塑造过普世的攀登兴趣。所以，中国攀登圈表面上是官路子，现实中却是不折不扣的纯野路子。中国的高海拔人类梦想，并没有一块类似欧美优胜美地这样的试验田让高端情怀落地。以至于到1990~2010，随着中国人经济能力的解放，欧美商务精英的高山探险潮激励了一大批中国追随者，中国形成了这样一个攀登圈——企业总裁可以跟团爬上6000~8000米的山峰，却没有能力完成一条WI3冰壁或5.9岩壁的入门级攀登路线，更谈不上和家人单纯地享受简单的攀登乐趣。

但民间的中国攀登圈还不至于如此悲哀。攀登与生俱来的风险和难度，会自然地聚集一群会用头脑组织思想的和愿意持续努力的人。再加上攀登活动较高的花费，攀登圈又筛选出一群经济能力突出的社会中坚力量。于是，在中国起到真正攀登启蒙作用的，是活跃在北京白河河谷的“白河圈”。白河攀登者充满了早期摇滚乐爱好者的狂热，他们对新知识新理念的渴求促使他们用键盘在自己家里拥抱了世界攀登潮流。

小河应该能代表过去20年白河圈成长的历史。小河拥有一块北美攀登精英一样的试验田，白河河谷。只有“兴趣”能够解释白河人是如何熬过这20年的。每当用键盘下载到一个攀登段子，小河他们就会自觉地到白河实践，逐日地提升技术和单段的攀登能力。但是让白河圈真正发生质变的是，20年的自觉学习和兴趣，让小河们能够把单段攀登能力和复杂的风险系统管理能力集成起来，用到大岩壁和高山攀登中去。在经历几次高海拔和大岩壁攀登的转型后，白河的几个小团队才真正地进入了世界的潮流。这是一个野路子反复锤炼的漫长过程。可以说，以白河文化代表的中国攀登圈，是符合当今世界攀登主流的核心圈子。

有趣的是，我们也看到促使中国攀登圈发展的一股新力量。在中国有生活根基的老外和华人开始更多地在中国进行攀登活动。对应小河，同样具有博士学位的易思婷最近几年在中国进行了大量的攀登和培训。相比于国内攀登圈，美国的易思婷们更像成长在美国大学校的好学生。从一开始学习攀登，他们的攀登能力就同攀登智慧（经验）共同增长。对于土生土长的小河，他可能一开始就有巴基斯坦川歌塔的梦想，20年的成长让他不断地去接近梦想；而对于易思婷，攀登能力和欲望都相对简单很多，但随着能力和经验积累到下一层，就可能发现自己更大的潜能并实现更高品质的攀登。欧美的教育体系会塑造一套系统的学习体系，任何人在任何领域都可以自发地遵从一套规律可循的路子，若有兴趣，都可能成长并逐步提升自己在圈子里的影响。

小河和易思婷在今天都具备了世界主流的系统化攀登能力。但走到今天，两个人的轨迹又不尽相同。小河会在婆缪大岩壁的攀登中砸伤腿，会发生向导在途中落水并丢失了大量装备的事情；也会在solo大岩壁中遭遇过脱水的危险。而易思婷的攀登履历就显得稳健的多，攀登的难度和投入度都是随着时间推移而增加的；易思婷也solo过大岩壁，其攀登过程也显示出稳健的攀登规划和风险管理能力。但无论如何，这两种代表性的成长曲线都有现代主流攀登文化的典型印记：小河出于兴趣自觉地学习、探索并承担风险，易思婷利用攀登知识库和风险管理能力逐步将自我的攀登生涯推向新的高度。这两条主线合在一起，就是整个攀登圈的最精髓的文化土壤。

攀登的本质其实科学的本质相同，就是探索新的可能。如同诺贝尔奖的评奖方式，现代攀登文化也在试图塑造一片让所有人都能健康成长的土壤。当这片厚土遇到一个具有超凡天赋的个体，可能就产生了Hayden Kennedy这样的新的天才，人类的攀登会被带到全新的高度。欧美在科学上讲inspiration（启示），在攀登上讲inspiration，是从普遍的人类探索梦出发，让逐梦的个体在每一个阶段都客观地认识自我的兴趣和能力，在向下一个阶段进发的过程中，能够科学地组织付出并总结经验库，最后形成创造新高度的综合攀登素养和系统的风险管理能力。虽然中国攀登圈走过弯路，但遵从上面这些路子，我们最终实现的依旧是符合世界潮流的攀登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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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wk3368

还是原版内容更多 看着过瘾

小河

眼界开阔，思路清晰，好文。活跃在攀登圈的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建设我们攀登的家园。被代表的兄弟姐妹们请多包涵

红飘带

眼界开阔，思路清晰，好文。活跃在攀登圈的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建设我们攀登的家园。被代表的兄弟姐妹们 ...
小河 发表于 2015-10-28 02:51

    代表你好。坚决拥护代表！

朋朋在哪

向前辈们致敬。 三个多月以来，白河带给我太多乐趣。

jane

引用：“这两种代表性的成长曲线都有现代主流攀登文化的典型印记：小河出于兴趣自觉地学习、探索并承担风险，易思婷利用攀登知识库和风险管理能力逐步将自我的攀登生涯推向新的高度。”

这个，好像是硬要分类，分不同。其实易思婷完全是“出于兴趣自觉地学习、探索并承担风险”，并且“利用攀登知识库和风险管理能力逐步将自我的攀登生涯推向新的高度”。

mh

两位代表据我所知，都广泛阅读、勤于实践、善于归纳、执着追求目标。最大不同是小河基本靠自己领悟和同辈交流进步，小po有机会从开始到现在都广泛接触比自己强得多的攀登者，有条件在规范高效的攀登环境下进步。

littlepo

两位代表据我所知，都广泛阅读、勤于实践、善于归纳、执着追求目标。最大不同是小河基本靠自己领悟和同辈交 ...
mh 发表于 2015-11-3 08:42

    我個人覺得殊途同歸，就是想做個獨立的攀登者！不過mh的「广泛阅读、勤于实践、善于归纳、执着追求目标」倒是可以當作我的座右銘，犯懶的時候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