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读历史

自由的风

我们为什么读历史
作者：行走江湖甲 发表日期：2004-07-31 14:5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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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为什么读历史？相信很多人的动机很远大：以史为鉴。我怀疑这个很难。首先，我们并不能保证读到的都是真实，则那结论正确与否就值得怀疑。况且，吾友胡适之先生说，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亏他厚道，没有说是妓女。即使同一事实，只要你有资格，也是可以任意曲解的。另外的问题是，鉴诸往而知来者，那是孔子都叹赏的崇高智慧，甲某一介愚氓，才能不及中人，自问还不至如此自不量力，所以我读史的原因就是兴趣。
　　兴趣源于好奇。我来自哪里？为什么是这个面貌？“我曾我高我祖父，艾杀蓬蒿来此土”，他们做了什么，才有现在的中国和现在的民族？这些我想知道。我于是读历史，读各种找得到的资料。同时渐渐懂得，人们要我们知道的并不是历史，而是历史的轮廓。为了记忆，需要忘却，这无疑是正确的。但经过那么多次即使是最善意的修剪，留下的轮廓有时未免显得过于简单，或超出正常逻辑，这或者可以足够记忆或者流传，却并不能满足好奇，所以那些被有意无意舍弃的细节，我同样想要知道。而知道那些又怎样？答曰并不怎样，揭开太多背面于社会也并不见得有益，不过是多少满足了作为个体的好奇心。惟其如此，读史时能够平静。这种态度有一个好处是会在历史面前放松，故有些事情看得清，不好处是隔膜。而只要自己心中有定规，这隔膜我看也是相对的。盖清谈时骂人，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中国向来不乏痛饮读离骚的壮士，国家有事之时，壮士是否还有那么多，作为是否就强于无知小民，恐怕还在未知之数。
　　所以读史至今，我觉得大可不必为“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而欢欣鼓舞，民族自豪感并不需要那来培养；也不必为扬州三日而切齿痛恨，上善若水，杀人者已被彻底溶解，天下可有比这更高昂的代价？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到现在，那毕竟已经是我们的家务事。即如五胡乱华，无疑是中原的痛苦岁月，另一方面又是造就汉这一血统复杂的民族的关捩。吾友哈谢克先生告诉我什么叫做民族大融合时说：“瑞典人和西班牙人在三十年战争中这样干过，拿破仑当政时的法国人这么干过，如今匈牙利人在布杰约维策也要来这一招了……几百年后，人种学者看到马尔夏河两岸挖出的骷髅颧骨那么鼓，定会感到惊奇。”瑞典和西班牙现在仍是两个国家，前燕后赵却已都是中华，所以今天的人们绝对有资格面无愧色地接受正统史观的结论。也不必代匈奴的健儿向霍去病索命，以扬州数十万生灵责问史可法，在每一个时代，每一个历史人物都有他必须去做的事，读史的时候，要看历史的逻辑怎样，当时的价值观如何，那人的事迹作为他来讲，是否该做。岳飞是汉人的英雄，宗翰何尝不是女真人的英雄？我们既然有足够长的历史和耐心接受并同化那么多民族，今天又为什么不能以足够广的眼光与胸怀看待这些？
　　但凡事总要有个限度，就是所谓的“自己家”。自己家的事，什么都好商量，别人想来插一脚，绝对不行。所以，有人说洋人用枪炮打来，是想拉我们进入商业文明，可能的；义和拳愚昧得出奇，也确实，但就凭他们奋起而喊出的“灭洋”两字，多么愚昧全都可以不管。麦哲伦再值得景仰，挑他在矛尖的土人更堪歌颂。就算狭隘的民族本位主义吧，但我觉得，这也是取舍之道。